Tuesday, March 21, 2006

中欧五国记-柏林.犹太人博物馆(三)

“生命能自信地延续下去,才有未来。”

步进馆内后,是个大堂,跟Thomas和Quence会合后,我们就从坐落在一隅的直角回旋式楼梯走下通往正馆的地下通道。这地下通道的空间其实是由三条通道纵横交迭组成。

三条通道,三种画面,三种心情。

它们分别代表了象征着犹太人命运的流放之路(Axis of exile),屠族之路(Axis of Holocaust)和未来之路(Axis of Continuity)。

沿着流放之路前行,我被引领到一个露天的流放花园(Garden of exile),说是花园,却尽显苍凉之意,这里不设灯光,不见花卉,凭藉微弱的星光,园中只见矗立了一个由49根空心水泥柱组成的记念碑阵,柱子上却栽了荒芜的枝桠,杂草似地矗立着。48根水泥柱里填的是柏林的泥土,48的数量是为了记念以色列在1948年立国的年份,碑阵的玄机却是落在最后的第49根柱子,因为内里装得是耶路撒冷(Jerusalem)的泥土。漂泊到了尽头,终于还是有了自已的土地,说的也是心怀故土的故事。昏光中,杈梢风动,月影移墙,凛洌寒风吹来,空气中仿佛能嗅出丝丝犹太人被迫背乡流放中的苦难气息,那是一种生命流着汗水眼泪要活下去的味道。

回转到另一个方向的屠族之路,路的尽头是个没有出路的封闭空间,也是个高高耸起的朝天高塔。高塔也露天,也不设照明,也对的,连生命的火焰也灭了,还要灯光来做啥?高塔朝天怒吼,仿佛在质问着天?也对的,当它的子民象蝼蚁猪狗般被屠杀时,天又做了什么?高塔里空空荡荡,参观的人内心也空空荡荡,人不作声,就是一片梦魇一般的死寂。因为幽暗,撞进来的幢幢人影,都幻化成无数环跷不愿散去的冤魂,他们不甘心啊!送进营里时,他们仍旧相信还有明天。只是后来,毒气下来了,也就什么也没有了,那些逗过的小手,那些吻过的嘴唇,那些微笑的脸。

未来之路则是真正通向展览馆的走道。来到尽头,前方是一连迭耸飞起来的梯级,把游客引向地面层、一楼和二楼的展览厅。展览厅的空间设计得迂回曲折,空间与空间之间有着一种连贯又分离的感觉。往往转过一个拐角,虽是另一章全新的展览品天地,但是透过挑空的楼层与室内装横设计的连贯性,某一段的展览厅总是能与邻里的空间抱持一种对话与沟通的互动感。如此余韵袅袅的格局设计,展出品的摆设方案也应记一功。

《犹》馆内的馆藏非常丰富和有历史价值,展出品对于犹太人的文化历史,社会习俗和大屠杀事件都作了详尽的介绍与解说,如果一个人肯花上一天时间在馆里浸泡,我相信他“出关”后,已能当半个犹太专家。除了传统上把物件置放于玻璃柜里展出的方式,《犹》馆也用了很多先进的科技,以影音互动的新颖展示方式来吸引游客的垂注,这无疑使游客的整个游览过程变得更有趣味性与参与感。其中有一件展示品的展出形式最令人赞赏,话说我们在展览厅里左穿右窜途中,在一个靠墙的死角发现摆放了一座有着齐人高,就算联合两人双手也环抱不完的多边形深黑色块状物体,块状物体的表面平滑无缝,试敲数下,发现其表面都是由黑色不透明玻璃镶组而成。黑溜溜的一块庞然大物搁在一角,也看不出是什么名堂,往旁一看,标示着的主题是:消失的艺廊(Gallery of missing),后来我和Thomas才发现到不远处的一个架子上搁放着写明只供Gallery of missing专用的耳筒。我们载上耳筒后躲进黑色物体的死角里,才赫然收听到从物体里传出来的扩播信息。被遗忘的角落却有着消失的声音,构思巧妙若此,又与博物馆的设计概念相呼应,创意得真令人折服。

逛着逛着,瞧见一架机器前竟然络绎不绝围了好些人,知道一定有好东西,趋近一看,原来是一个让你把银币投进去的机器,之后再使力转动机器的把手,就能把你的银币辗造出一枚椭圆形的《犹》馆记念币,但是只限五分钱的欧币。刚好我身上没有,赶忙象发现新大陆一样跑去告诉Thomas和Quence,也问他们可有五分欧币。遗憾的是他们也没有。真是气煞!所以奉劝要去《犹》馆的朋友,进馆之前要准奋一些五分的欧币噢!(六月,记下了吧?)

令《犹》馆名声大噪的其中一个原因是:它内里有着六个“消失”的展览厅。听起来有点玄吧?难道Libeskind还是大魔法师,能创造出看不见摸不着的异度空间?其实它们只是五个被刻意用墙面封闭起来的虚空,如不细心留意,游客也可能完全不会察觉馆里有着一个这么诡异的空间。但是细心的游客偶而能透过一些洞开的窗口瞥见这一个不能进去却垂直贯穿了整栋建筑物的虚无空间。Libeskind如果早两千年出生在中国,倒是跟老子沆瀣相投,可成莫逆。道德经曰:“有无相生”,“无之以为用”。Libeskind 创造这些虚无空间的意念与老子一千年前的学说却似心有灵犀地相互应着。透过这些不存在的“展览厅” ,Libeskind 来试图唤醒人们对柏林历史中犹太人被消弭去的记忆。一个杯子,因为它内里的虚空(无),所以它才能被作为一个有用的器具。以无显有,人们才能察觉到“有”的存在和意义,Libeskind就是要人们醒觉今天他们在《犹》馆所看到的展览品背后都是由已经消失的人、物和故事所构筑而成的。哈哈,有点瞎掰的味道吗?建筑有时就是这么一回事,说穿了,一个成功的建筑师与一个落拓建筑师的区别就是看他们的嘴皮儿功夫能不能耍得天花乱坠而已,Libeskind 显然是此道高手。

虽说这些虚空的“展览厅”并不开放给游客参观,却还是有一个在处在尾端被称为记忆的空间(Memory void)的虚空“展览厅”能让人进内一窥其秘。主要是因为这里展示着一件名唤“秋之落叶”的现代艺术品,讲得也是大屠杀的故事。步进这宽耸空荡的空间后,只见地板上铺天盍地地铺叠着一个个圆形的铁铸人脸,人脸直径大小如一个手掌,张口圆瞪,似呆还怨,仿似一个个呐喊的灵魂。游客踏步彳亍其上,人脸交迭碰挤发出声音,一步一呻呤,一步一心悸。怔忡间,整数10 000的铁铸人脸代表的不只是凋零了的灵魂,那也是层层叠叠泻满一地的惊心动魄。

看了几处揭示死亡和人类受难的收藏空间,心中不免戚戚。可是Libeskind没把这些展览厅作为主要展示馆的用意是可以猜测的。Libeskind设计这《犹》馆的主要用意不是要游客步进馆内后,看着他把犹太人身上一块一块的血肉切割下来抛向游客后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向他们申诉犹太人是曾经如此悲惨地刍狗求存,纳粹帝国是曾经如此地灭绝天良。《犹》馆这建筑,Libeskind 是要人们来了,记住了,明白了,忘掉了,再向前走。因为心怀仇恨的人是没有未来的。

《犹》馆内更着重的其实是向世人展示,在德国历史上,犹太民族曾展现的卓越学术或政经方面的成就。馆内展示的文物间接地表扬了犹太民族无论是在德国历史上或是世界的舞台上,他们对人类文明的建设所作出的贡献都不容被否认。母须赘叙太多人物,只掷下爱因斯坦一个名字,已是人类科学文明的代号。把Axis of continuity作为《犹》馆的主轴来设计,却把苦难的历史放在没有出路的空间,Libeskind的用意昭然若揭,如果游客白天前来,主展览厅内随处可见阳光从杂乱洞开的条纹窗口洒进馆内,迂回前行间不断发现的新一章展示空间,都一一暗示着希望他们从《犹》馆身上看到的不是黑暗与死亡,而是前方的光明与希望。

把Axis of Continuity译成“未来之路”,而不是“延续之路”,原因是:生命能自信地延续下去,才有未来。

1 comment:

Anonymous sa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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