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February 24, 2007

午后的意大利面(四)-小说

“人就象有营养没营养的食物,最后都会被这城市卡滋卡滋地吸收消化掉......"

羊男叙述到这里,正把他盘中的最后一口面条和着浓稠的酱汁唏哩呼噜地吞下了肚子。我想这动作也是在暗示着月的故事来到这里已是告一段落了。令我耐闷的是,虽然羊男说了半天,我还是不能理解月的故事如何跟文章作者为何会以十把尺的价钱去买一把尺的事情沾上了边。感觉上,空气中还有一道无形的墙,想要看清楚墙后面的东西还不太行。待羊男再大口大口地把冰冻啤酒咽下咽喉,满足地打了一个饱吨之后,我只好猜测地问:“慢着,哪么你是要告诉我月当年也是用了十倍的价钱去搜购那种Moleskine笔记本吗?”

羊男放下手中的餐具和啤洒杯后,咪着眼睛,吃吃地笑说,“我不清楚月有没有用十倍的价钱去买下当年差点绝版的Moleskine笔记本呢,不过看来你倒是问了一个很重点的问题呢,这样说起来,纵然这并不是我想叙说的那个事件,可是我想它们背后所隐藏的质是一样的,抱歉的是看来你是误会了,我一刚始所说的吸血鬼并不是指月本人呀,而是透过月的关系在柏林所认识的其他吸血鬼。也就是说接下来要说的经历才是故事的重点喔。”

听了羊男的回答,倒真令我意外而且也有点摸不清羊男话里的意思,所以也只好沉默着好让羊男继续把话说下去。

羊男把手肘支在桌子上以双手交叠的姿势托着下巴直视着我继续叙述他在柏林的经历,“在那之后,每天出门前在餐桌上我和月都聊得很愉快,跟一开始碰面时的情况已大相挺径了,我猜想是因为月已经不用为但心我会知道她吸血鬼的身份而隐瞒着什么的原因吧。说真得,那时认识月后,最令我感到好奇的事物是月所从事的工作,虽说是吸血鬼,但终究不是幽灵之类的虚体。生活在现代,吸血鬼生活中的衣食住行总还是需要花费的。虽然……月表面上的职业可以被确认为是一家民宿的主人,可是以月只有一间房间出租的收入来估算,那充其量也只是起着帮补作用的金额,不可能是月能维持每个月生活开销的唯一收入来源,但是从月每天拎着一袋工作袋出门和天黑之后才回来的情形看起来,我想月肯定从事着某种每天得上班工作之类的固定作业。难道你不感兴趣吗?一直以来,我们都不知道作为吸血鬼的人是以什么方式来谋生的吧?这种事现在回想起来,电影里面既没有详说,小说中也不大描写。通常电影里饰演吸血鬼的演员只管穿着光鲜体面的衣服和一副不愁吃用的贵族模样走出来,用优雅高尚的说话方式说着象国会议员们在国家庆典时在谋体前面说得很体面的说话就是了,所以啊,吸血鬼这身份总是于人一种:“嘿,看来,成为吸血鬼就象成为医生律师之类的高尚职业般令人羡慕。”的感想,但是事实上,对于吸血鬼的实际工作性质,我们都一无所知吧?譬如说如果从事秘书工作的人,我们大概可以想象秘书每天得接听拨打一定数量的电话,说着:“喂,您好,请问是正大贸易的木村先生吗?”之类客套的话,做着连系一方和另一方的工作,再下来的工作可以是打打书信,把文件分类整理收藏在不同文件档的文书工作,但是吸血鬼实际上的日常的工作性质是什么?或着对整个人类生活环境贡献了什么?说起来不就象被称为政治家的工作一样嗳味不清吗?无论如何,后来毕竟知道了月真正在从事着的工作,但是哪得从我到达柏林的两个星期后的星期日开始说起。

那是个阳光很好的星期天,时间是还差一个小时大概就到晌午的晨光,太阳象一颗随时触手就可碰到的小红球一样吊挂在天幕的一边,我人正在布兰登堡门前的广场前闲坐,对于欧洲城市的广场,我一直以来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从功能上来说,如果老教堂对于一个有着悠长历史的欧洲城市来说是类似心脏一样的东西,广场这种地方自中世纪起以来在欧洲城市就应该可以被类比成胃部这种器官吧。让我们试着这么想吧,一个城市里大大小小的人与事,无谓的有谓的,就象流经胃部的食物一样,都曾被作为过渡性物质在广场这地方出现过吧,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人就象有营养没营养的食物,最后都会被这城市卡滋卡滋地吸收消化掉,流落在这城市的某个角落。而城市也因为吸收了他们而开始产生表面上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变化,就拿我所在的布兰登堡门广场来说吧,这地方,希特勒来过,拿坡伦来过,小人物来过,可是到了最后,这些人通通都消失不见了,但是这些人在不同的时间里都曾给于了这城市不同的象徵意义,希特勒给这城市带来了毁灭,拿坡伦带来了征服,小人物消耗了这城市的资源,增加了这个城市的垃圾,而广场作为广场依然象空腹时的胃一样空荡荡地象个没事人一样呈现在那里,一副无论是谁消失了也无所谓的样子,去年,今年,明年,它依然如一个沉默的胃,静静地匍匐在那里,等待吸收捕获下一趟能改变这城市一些什么或对这城市毫无影响的“食物”就是了。不过就我眼前所见,放在现今的时代来看,在平常的日子里,广场最常捕获的“食物”其实就是游客吧。

我想因为是星期天的关系,如蝼蚁群般在广场上四处流窜的游客感觉比我之前去的日子多了许多,象发现有散落饼屑的地面上的工蚁般,游客们在广场上匍匐游移,他们有些或手持着旅游书籍对着布兰登门上的胜利女神驾驭着四马拉曳的马车指指点点,或拿着旅游地图在四处张望对照着广场四周的地理位置以想象着当年柏林围墙穿越这里的位置,但是大多数人在进行着的活动则是举起相机到处想留下些什么其实什么实质的东西也留不下的拍照活动。在我左方的游客服务中心则象一架大型的人群制造工厂,无时无刻都在吞吐着不知名的一群群游客,可是不其然间,就在远处晃动的人群中,我看见了月,月的脸容因为有着一定的距离,所以看并不真确,可是说也奇怪,可能是每日相处的原因,虽然隔了一段距离,自然而然地,月的身影就在周遭的环境中浮现出了来,那穿了大衣后依然显得纤瘦的身影、那围巾的颜色、那长统靴的样式、那带有红色条纹的工作袋,的确是月没错,本来在民宿外能遇见月虽然能说是难得的凑巧,可是根据机率学的分析来看,只要机率不是等于在餐厅点吃牛排时,从厨房走出一头向你推荐它身上那一部位比较可口的牛,事情还是有发生的可能,所以对于遇见月这回事,我并不感到太过讶异,真正令我感到纳闷的是月正在从事的活动。因为远处的月看起来,就象普通游客一样手里拿着数码摄象机正在拍摄着周遭的一切。看到这光景,我楞了一下,因为那不是我能想象到月做为长期居住在柏林的人会做的事情,隔着距离我决定再多观察一会,一段时间后,我对月的拍摄方式更感到大不解,因为与其说月在拍摄身遭的旅游景点,倒不如说月在拍摄的是无关紧要的人和物。因为从远处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月对准拍摄的对象,是一群群在进行着各种观光客行为的游客,但是因为在象布兰登门这样的旅游景点上,永远不缺乏的是手拿数码拍摄器正在拍摄的游客,月就象一名混在百人交响乐团中装模作样假装吹着小号的乐手,只要不是有人存心仔细观察,倒也不会发觉月的拍摄行为和对象有异于一般的游客。无论如何,既然在外遇上了,心想都应该上前打个招呼吧,就在我奔跑着往月的方向跑去的时候,一队团队的游客群正好经过眼前,阻挡了去路和视线,待他们如云块一般散开后,眼前已失去了月的身影。

晚上在月的民宿煮着晚餐时,月回来了,我邀请月与我共进晚餐,月欣然答应。
餐桌上和月闲聊中,我决定把心里憋了一天的疑问向月提出来:“今天我好象在布兰登门的广场前看见了月呢!”

“呵,是吗?哪我想羊男先生应该没有看错人喔,今天因为工作上的关系,所以确实到过那里呢。”月可能也没想到能有那么凑巧而带着有点意外的神情在微笑着。

“呀,那时月在工作吗?”

“是呀。稍等一下。”月边说着话,边从放置在桌上一旁的皮包里取出了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月此举倒让我始料不及,因为没有预料到吸血鬼的职业还印有名片。我好奇地往名片上一瞧 ,上面其实只简短地打印着三行字:

风间 月
日间代理人
吸血鬼协会

“日间代理人?”看了名片之后,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月的姓氏是风间,但是对于猜想应该是职业一栏的《日间代理人》称呼,在字面上实在是想不起是那一类的工作,所以只好疑惑地向月问道。

“是的,象所有共同性质的东西总爱聚在一起成立一个社团一样,吸血鬼也不例外,所以我们成立了被称为吸血鬼协会的组织。来到柏林后,基于我的特殊体质。就被委派了这份工作,简单地来说,所谓的《日间代理人》,就是维持只能在晚间活动的吸血鬼和白天世界记忆的连系,听起来很抽象是吧?但是要具体地说明,那情形其实要复杂的多,详细解释的话可能也有说不清楚的地方呢,我想……或许这样吧,如果羊男先生后天星期六晚上有空的话,不妨来参观一下我工作的环境和情形。我想,到时候羊男先生就会自然而然地明白了。”

我听了绕有兴趣,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因为月这样的邀请可是散发着比诱惑阿当吃下的苹果更具吸引力哟,所以马上毫不犹豫地答允了。

星期六的晚上,我随着月搭了一程不算短的U-bahn地铁后,转乘了通往波兹坦的S1近郊火车往柏林的西南方而去,途中在名叫Wannsee的一个火车站下车后,我们再转换了一趟公车后终于到达了月工作的剧院。依地理位置来说,剧院坐落在柏林市郊地区,可是并不隐秘,因为剧院的位置其实离开大路并不太远,只要行人拐一个弯,那就是谁也看得见的建筑体。

我伴随着月走到剧院临近时一看,剧院建筑体的年龄看起来虽然陈旧,但是仍然保养得很好,巴落克式建筑样式应有的奔放棱角,繁复浮雕都一一依然清晰可辨。黑暗中的立面乍看之下,倒有点跟柏林西北面的夏洛登堡主楼有点相象呢。建筑物门外入口处也竖立着有剧院正式名称的牌子,据月后来的说法,剧院是从一栋大宅改建过来的建筑,在日常都是上映一些比较冷门的实验剧,所以显然比较不为游客所知,可是的确如假包换地是一家正式的剧院,月当时还嘎嘎笑着问我是不是因为她工作的地方并不是如我想象中刻意稳藏起来,鸦声蔽天,防卫森严的吸血鬼秘密基地而感到失望。

在这一点上,月显然看穿了我的想法,我只好尴尬地兀自苦笑。

我帮月背着工作袋,随着月迈开脚步走进剧院里,可能离开映时间还早,推开玻璃大门后,内里虽然灯光明亮,空旷的剧院售票大堂却显得冷清,只大堂一角站有两名身穿制服的保安人员正在闲聊,估计是我们推开门扉的声音惊动了他们,在我们的脚步踏进内里的同一时间,他们警觉性地转过头往我和月的方向望来,但是瞄见是月后,都很自然地马上摘下帽子点头打了个招呼,态度还显得有点毕恭毕敬。作为回礼,只见走在跟前的月也愉快地向他们挥了挥手。不懂是不是我的多心,感觉上当那两名剧院保安发觉我是夥同月一起到来的同伴时,他们瞄着我打量的眼神显得有点狐疑,大概就象是逛动物园时如果看到狼圈里有几只羔羊在愉快地闲遛着的那种错愕眼神吧。对于这,月并没有多加理会,月只管领着我以熟稔的步伐经过售票窗口后再从旁边的回旋式楼梯拾级而上。其间,我偷偷回过头去打量了一下两名保安的影子,毫无疑问,他们也是吸血鬼。

我们沿着辅陈着绣有玫瑰花瓣图案的深红色地毯梯极登上三楼后,再沿着回廊的走道住剧院深处走去,一路上月没有说话,我们也再也没有遇上任何人,空气象死去一般寂静。我在月身后大概一米处殷殷尾随,经过昏暗处,月的裙裾起伏摇曳,恍惚中,象一抹飘浮前行的幽灵,可是事实是,我却清楚知道,走在前面的月虽然不是什么幽灵,却是一名如假包换的吸血鬼,当我在胡思乱想着吸血鬼死后是否会变成幽灵的问题时,我们已经来到了走廊的尽头,等待在走廊尽头的是一堵绪红色的房门,月不缓不急地打开手提包后从内里拿出一把长柄的银色钥匙插进门孔里扭开了门锁。房门被打开后,内里显得一片黝暗,月步进内里后随既揿亮了墙上的灯。本来黑暗的房间顿时豁然一亮,尾随着月步进房里的我目光逡巡了一遍室内的陈设环境后,发现房间中央放置了一具庞大但不知名的机器,机器本身连接着有着无数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电线插座和机器控制台。从处观来猜测,直觉告诉我那是一间映室兼控制台的房间,因为从机器连接着一台电脑和一端突出的镜头上来猜测,应该是投射影 象的投射口,除此以外,房中四面墙体中,除了三面的墙身是实心墙外,其中一面则是镶有大面积玻璃的墙身,就象是为了让什么光影透过或观察作用而特意设计的。为了证实我的想法,我挨近玻璃墙面往下一看,果然可以看见底下编排整齐的观众席和正下方的大银幕。我转过身后,发现月带着似笑非笑地站在门旁盯着我看,神情就象有奖猜迷游戏中的主持人,估算着参赛者将会向她发问一些可以得到提示的问题,眼神散发着期待和嗳味。

“所谓的日间代理人就是指电影放映员吗?”我带着不解地问。

听了我猜测的答案,月缓缓地走到大玻璃窗前,动作轻盈地把双手按在玻璃上凝视着前下方的剧场幽幽地说,“羊男先生只猜对了一部分,因为放映电影只是我作为日间代理人的其中一部分工作,实际的情形是,我还必须负责制作在这里放映的电影。”

想起当天在广场上拍摄的月,我顿时恍然大悟。“那天我在广场上遇见月时,月就是在拍摄供在这里放映的电影吗?”
月转过头来望着我点了点头说。“是的。”

“可是为什么要拍摄游客们在广场的活动呢?”我仍然不解地继续问道。
话刚说完,不期然,底下的剧场灯光突然被调亮了。

只见月看了看表后,脸上带着歉意地向我说道。“很抱歉呀,因为要开始工作了,关于羊男先生的种种疑问,如我之前所说,我想还是请羊男先生看了电影后再解说会比较明白。”
话说完,月嘱我把工作袋交给她后就在玻璃墙面下的机器和电脑桌前自顾坐下开始忙碌起来。只见月稔熟地一一把机器开启操作,寂静的空气中顿时充斥低沉的鸣鸣机器操作声,当月压下了某个按钮后,轻快的音乐象拧开水龙头时突然涌出的自来水一样充斥流泻了一室,音乐显然是连接底下剧场的同一音响。见月如此忙碌,我总不能象傻瓜一样站着,只好拉开一张在室内放置的椅子在月身旁的方位坐下,虽然坐下了,不过我们仍然可以透过控制台以上的透明玻璃部分把底下的剧场情况看的一览无遗。除此之外,我发觉透过机器上的几个小荧幕,其实也可以从不同的方位的把底下观众席的情况看得更加仔细,不一会,我惊奇地发现,底下的剧场居然已经陆陆续续地有观众步进场内来了。在橙黄的灯光映照下,来观看电影的男男女女形形色色,有老人,有小孩,但是他们普偏上都有着一样共同点:每一个人,都象赴一场盛大的百老汇歌剧演出的贵宾群观众,穿着打份都显得华丽璀璨和高贵得体,从我们所在的控制台往下看,大多数的女性喜欢穿着一袭带有滚丝镭边的曳地长裾,头上梳妆着雍容华贵的发髻,肩上配衬一条总是优稚得体的披巾。男性则穿着一套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去看,都是剪裁得无可挑剔的西式礼服, 悠扬的音乐声中,男士们脚下踏着擦得铠亮的皮鞋,右手轻挽着女伴的手或轻揽着她们的腰身漫步踏入剧院。刹那间,心里有点迷惘,因为为了看一出电影而作出如此隆重的打扮,好象太过于隆重其事了吧。

当我的目光移向机器上荧幕的画面时,我顿时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些底下的观众其实都是吸血鬼。

荧幕上,华贵的衣着依然在摇晃,可是都映不出主人们的脸孔和肢体。
这是一出只放映给吸血鬼看的电影。

吸血鬼们一如平常电影院开场前的观众们,男男女女都跟身旁的友人低声交谈着,伴着轻快的背景音乐,剧场里弥漫着象昆虫振动翼羽般的一连连嗡嗡声。放映时间前的五分钟,月忙着做最后一轮的放映前检查,因为用的是数码技术,并没有胶卷机器体积的粗硕累赘,月所要做的其实只是确保剪接完成的电影档案安妥稳当地插入机器的读取卡匣里、确认所有讯号线都正确地接上了应有的连接口、确定机器各部件运作的显示灯都显示正常的运作状态。虽说并不是困难复杂的工作,可是月并没有因此显得松弛,月在做着检查机器的样子就象教堂里带领人们做礼拜的牧师一样虔诚,并不会因为教堂里的教徒有所增减而有着不一样的虔诚度,我甚至怀疑,如果这时有一辆卡车撞进室里来,月会依然坚持做完检查机器的工作才去检查卡车司机的伤亡情况。最后月转动了一会儿放映器的镜头,确保它们都锁定在能投射最完美影象的位置上后,月的神情才开始显得不再那么凝重。当时钟的指针准确地搭在十一点半的位置时,剧院里的灯光开始暗了下来,同一时间,月迅速地以同步的速度按下了播映的按钮,当第一个画面被投影机投射在银幕上时,观众都象事前已经约定好了般,都停止了交谈,剧院里顿时变得哑雀无声,充满了期待意味的静默充斥了整个剧院。

虽然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是待荧幕的影象出来后,看了一会,我还是感觉了如被不知那里飞过来的棒球给击中般一样不措手不及。因为,发现月播映出来的影片不是什么有着故事性的电影,所谓的“电影”,其实都是月在柏林日间所拍摄的城市活动短片剪接,影片叙事缺乏连贯性,画面有时是一位老人牵着一条狗在看起来象柏林蒂尔公园的地方散步、有时是一辆大卡车在繁忙的街道上驶过、有时是一对情侣在阳光下的喷泉旁拥吻、有时是年青游客们在柏林国会大厦的玻璃圆形圆顶大声嘻闹的情景。但是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拍摄镜头显示的都是在阳光普照场景下的户外活动。

如然如此,令我讶异的是,几乎所有观众席中的吸血鬼们都看得如痴如醉,其中不少还眼泛泪光,显得心情激动,有者更甚的是边看边已偷偷拭泪。我转头望向月,月竟然以一副处之泰然的表情向我点了点头示意着她已准备好解答我满腔的疑问。

“这是……哪…为什么……”我不自觉地抬起了手,想要发问一些问题,可是由于想要问的问题太多,一时之间我反倒混乱得不懂该从何问起。

就在这个时候,月向我摆了摆手,象是已经明白我想要发问的问题是什么而示意我不必再多说。“原来是这样,羊男先生,不介意的话,还是让我来先作说明吧。”

月指了指从左上荧幕里坐在第六排前座左手算起第三位的观众说道。“羊男先生,从荧幕上虽然看不见脸孔,可是如果直接往下看的话,请问您可以看见这座位上坐的是一位秃发老先生吗?”
我透过玻璃墙依循月所指的方位往底下看去,果然看见了一名头发已秃得光亮的老者坐在月所指的位置,于是我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那是名叫罗的斯拉夫人,在成为吸血鬼前,是名在塞尔维亚的农夫,本来跟家人生活在农村里,生活虽然说不上富裕,可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罗跟我说,在他生命中所看过最漂亮的颜色就是看见亲手栽种的麦穗成熟时在秋季阳光的照射下闪烁着令人目眩的金黄色光茫;而生活中最美丽的画面就是在落日的余辉中看见倚在家门前守候着自己从劳作归来时的妻子。可是随着1914年6月8日在萨拉热窝的一声枪声响起,奥匈帝国的皇位继承人费斐迪南大公和其夫人在那儿遇刺身亡后,所异致的世界第一次大战把罗生活中最美丽的颜色和画面夺去了,蔓延的战火摧毁了它的村庄农田,妻子小孩都很不幸地死于德军和俄军交战的流弹下。”

月的话虽然完全都听明白了,可是只是徒然增加了心里的迷惘,因为仍然不明白,罗的故事与月的工作有着什么样的联系。

没再对罗的故事再多做补说,只听月紧接着说道。“哪现在请羊男先生再看看从在左后后座位算起第三排的那个小女孩。”我再次疑神往下看去,得确,在那一带的观众座里坐有一名象是只有十岁模样的白人小女孩。

月没等我回过神来已经开始解说。“那是位名叫丽的吸血鬼,羊男别被她小女孩的外貌所迷惑喔,自罗马时代开始,丽已经独自生活了过千年的岁月,是我们吸血鬼中的元老级前辈呢。说起来也真令人悲伤呀,丽本来在生活在有着十个兄弟姐妹的家庭里,十岁那年,村里发生了鼠疫,村里的人一批一批的生病,倒下,死去。丽的父母亲只好带着她们兄弟姐妹十人随着村人徒步往数百里外的地区迁移,不幸的是在离开村庄后的第二天,丽被发觉已经染病了,高烧和无尽止的腹泻,引起迁移民众的恐慌。”

“但是在我继续往下说之前,想请问,羊男先生生命里有过最期盼的东西是什么呢?”

听了月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我不禁楞了一下,虽然不明白月为何会如此问道,可是心里还是禁不住试图回想,自己生命中曾经最期盼的事情是什么呢?是大学先修班会考放榜时能让我进入优秀大学的优越成绩吗?还是中学时代与初恋女孩的第一个亲吻?是应征一分梦寐以求工作后主管的回应电话吗?或是买了奖券后,开彩日时检查开彩成绩的一刻?还是,所谓最期盼的事情其实还没有出现在我的生命中?想到这里,心情不禁有一种往深处掉下去的感觉,不是吗?一艘船如果在茫茫大海中航行了一划夜后,连自己追遂着前进的指标是太阳或是月亮也分不清楚的话,不是应该感到沮丧吗?但是实在想不出确实的答案,所以只好苦笑着向月摇了摇头以示不能肯定。
“黎明的第一道曙光?”

“唉,没错,这可是丽亲口告诉我那时她被遗弃在森林里后唯一期盼的事情!”月叹了一口气后接着说:“鼠疫是高度传染性的疾病,以当时的医疗条件和水平来说,其实染上了鼠疫其实也等同被判上了死刑,我想月的母亲也是在别无选择下所做的决定吧,一个孩子的命或九个孩子的性命,生命选择的方向有时的确就是取决于数量。跟据丽的描叙,在一个抬头就是满天星星的野地里,母亲悲疼地含着眼泪在丽的发际上别上了一朵野地里采撷到的野菊花后抱着奄奄一息的她去到森林深处,把丽安置在一棵大树下后,母亲在丽的身边放置了一个面包和一袋食水后哽咽着哄着丽入睡说:“丽好好地在这里睡上一觉。待天亮以后,妈妈再陪丽到野地里采一篮匡的野菊花给丽编织一顶花冠。”可是待丽醒过来后,身旁再也找不着母亲的身影,住后的三天里,丽独自一人躺在野地里,看着天上的太阳落下月亮升起,再从月亮消去,太阳再次升起,周而复始的三个月升月落,日升日落后,母亲却依然没有回来,可是因为母亲的一番话,所以每当天微亮的时候,也就是丽最期盼的时刻,心里想着天要亮了,母亲就要回来了,所以要是睡着的话就看不见回来帮她织漂亮花冠的母亲了,可能是因为丽仍抱着这样的信念,本来己经气若游丝的丽居然奇迹地熬到了第三天的晚上,也是丽命不该绝,就在第三天的夜里,当丽最后一丝意识就要消失的时候,侥幸刚好被我们路过的王发现了丽,之后的事,月不说,我想羊男先生也应该猜想得到了。”

(未完待续)

P/S: 嘻嘻,欢迎请继续耐心收看下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