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欧五国记－火车夜行记（三）

“总有一些人会毫无预兆地突然闯进你的生命里，一起喧哗笑闹一番后，有一天他却会如这名医生一样，突然就在你眼前钻进夜里莫明奇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天涯梦远，不再相见。”

在克拉克夫的几天里，我其实也尝试探问乘搭巴士前去布达佩斯的可能性，可是经过一番左探右问后，答案却叫人失望，因为他们告知我说每星期只有一趟星期五的Euroline夜间巴士出发前去布达佩斯。只有一趟巴士不算出奇，耐人寻味的是单以距离来看，克拉克夫与维也纳之间的距离其实和克拉克夫与布达佩斯离之间的距离相距并不大，也都只需一个晚上的车程，但是从克拉克夫出发前往维也纳的巴士却每晚都有，虽只是管中窥豹，从中大概也可以趣味性地解读出，奥地利与匈牙利比较。两者之间和波兰的商贸娱通亲蜜度到底如何。

虽然巴士的票价比火车便宜一倍以上，可是因为日期不符我的行程安排，所以最后我还是舍巴士而取道铁路。

在克拉克夫待了数天后，我再次踏上征途，这次再也没有象布拉格一样的狠狈赶车记。离开克拉克夫的当天，我提前买了从克拉克夫发车前往布达佩斯的夜车车票，晚餐过后就一直待在旅舍里跟波兰美女管理员闲扯打诨，一直聊到眼看快到发车时间才施施然背上行囊推门离开，呵呵，因为旅舍离车站很近，快步走过去大概只需五分钟，所以如果不是用周星驰模仿赌神出场的慢动作来走路，绝对没有迟到的隐忧。夜色里，我竟然罕有地以气定神闲的恣态漫步到了车站。有人说他一直在他的生命里等待着他人生中的奇迹，其实这有何难？以我磨蹭的性格，我能提前十五分钟赶到车站，通常我都会把它视为我人生中的其中一个奇迹风景！

不想早点到车站去的原因不是因为我贪恋美色，吓！什么？鬼才相信？！呃…哦…好吧，我承认是有一点啦！这都怪波兰故娘都长得一副小家碧玉形的娇羞模样，令人看了令人我见犹怜，心里自然而然产生怜香惜…呃!……好象越描越黑了。可是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克拉克夫火车站里的环境卫生不是那么的好啦！火车站里其实聚集了为数不少的流浪汉，这些在站里滞留日久的流浪汉，衣衫褴褛，头面身上的污渍象是刚用了酱油来洗澡一般。东一块，西一挞，乌里邋遢的，只要趋近他们身旁，还会闻到他们身上发出的一股恶臭。

这些流浪汉想当然都把火车站当成了住家，吃喝拉撒都在火车站内进行，从火车站内隐约可闻的异味，可以猜想不少在火车站内的隐闭角落都被流浪汉充作免费的公共厕所用了，而且看来随意撒尿的人太多，有些地方，火车站的员工应该是洗不胜洗，也就甩下不管了。

问题尤其严重的是一楼的候车厅，当中洋溢的尿骚味真得是中人欲呕。当天刚抵步的我，本打算在一楼候车室厅里闭目歇息呆坐至天大亮之后才寻找旅舍，可是候车间里的尿骚味，薰得我晕头转向，努力支撑一会后，觉得与其在外间被寒流冻死也总比被尿骚味薰死来得好。所以宁愿忍受外间临晨的酷寒，立马离座寻找旅舍去了。

说起流浪汉，我倒想起一个笑话，笑话说人如果要去背包周游列国要趁年轻，因为三十岁之前你这么做的话，我们称之为流浪，三十岁之后，我们则称之为流浪汉。细想下其实有些道理，风花雪月，其实也是要看年纪的，如果《红楼梦》里，整天跟一众美少女厮混的贾宝玉是个五十岁的糟老头子，恐怕书中所有的风流雅韵都会换成猥琐污秽了。兼之，难道待你老到患上骨骼疏松症后，才去尝试“高空弹跳（Bungee jumping）”吗？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跳之前请先把救伤车或黑厢车叫来在下头待着。

所以狂歌漫舞要趁早，象柳永一样，“十年一觉杨州梦”也要趁早，但请不要误会我是在教导大家青春就是该要夜夜笙歌，倚红偎翠，只因古词名句不也有云：“人不下流枉少年”，“少年同学都很贱”，后一句张爱玲还拿来写了一本书。唉！…什么？我说错了？应该是“风流”不是“下流”？什么，第一句也错了！？应该是“少年同学都不贱”？呃……好象又越描越黑了。

言归正传，我这次已是识途老马，问清楚和找对正确的车厢后，才上了火车。这趟从布达佩斯出发的火车，其实跟上一次乘坐的火车状态差别不大，都是属于老旧型但清洁卫生水平还算良好的列车。我不懂是不是波兰电气技工短缺的问题比布拉克还要严重，只是看来车厢里坏了没修好的电灯数量比上一趟乘坐的火车还要多，导至有些车厢幽幽冥冥的程度更胜上一趟的火车一筹。

本想同样地找一个没人的空包厢坐下，可是来回梭巡了一趟，也没见有空着的包厢，最后选了一个内里站有一名年青人的包厢拉开门后进入。青年原本正靠在半开的窗户前向外眺望。闻声回过头来探查，见我一东方人，绕有兴致地打量我一番。出于礼貌性质我也向他报以回笑。他友善地问我是不是日本人，没有办法，西方人永远不能分辨出我们亚洲人谁是日本人，谁是中国人，谁是韩国人。所以总往在全世界自助旅行领域上最活跃的日本人上猜。

彼此了解后，知道他是波兰人，是名刚毕业的实习医生，这名医生很建谈，说话象一连串珠炮连发似的，非常有趣。波兰医生问我有没有去过日本，因为之前他曾在日本实习过半年，在日本生活的半年里给了他很大的文化震荡。我心想这事应是绝对的，大和民族只一个大家相对袒裎裎洗涮涮的浴池文化已令其他亚洲人瞠目扭捏，跟何况是一个东欧人。最后我们也就对东欧火车的情况聊起来，他告诉我他刚从乌克兰旅游回来，那里的火车服务比他们波兰的火车还要糟糕，火车都破破旧旧的，而且因为两国间边境走私的活动相当猖獗，边境海关人员上车检查时，都象在翻箱倒柜，连坐垫也会掀起来查看，所以通关必须耗上很长的时间，让他坐得怨声连连。我说他有趣，因为他还告诉我曾有一次他发觉他所乘的火车又破又脏，他气得跑去跟车长理论。结果车长竟然还耐心地跟他辨解了半天。我心想要是在星马或中国地方你作此等事，车长早已召来铁道警卫把你一脚撵下车了。真是什么地方的米就养什么样的人，有时旅行中探听到这种地方文化差异性的故事就是旅行的最大趣味之一。

知道波兰医生不到布达佩斯去，我有点失望，因为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聊得起劲的旅伴。一个小时后，他在一个黑不隆冬的小镇下了车。旅行中的旅程有时好比浓缩的人生一样，总有一些人毫无预兆地突然闯进你的生命里，一起喧哗笑闹一番后，有一天他却会如这名医生一样，突然就在你眼前钻进夜里莫明奇妙地消失得无影无踪，从此天涯梦远，不再相见。医生下车后，我又陷入郁闷的情绪中，不是因为他的离去，而是因为他象所有之前在火车上遇到的旅客一样，离去前跟我说：“如果可以，这趟火车晚上兄弟你最好不要睡觉！”。妈的！又一个乌鸦嘴。

医生离去后，我独守了包厢好几个小时，可是暖气供应过大，车厢内的气温越来越燥热，我弯下身子尝试调节位于窗户下方的暖气调节器，我操！原来是坏的！我把窗户下的暖气调节器的把手从最大温度的刻度调拨到最低温度的刻度，再从最低温度刻度调到最高温度刻度，其间从窗户底下呼呼透出的暖气温度却丝毫不见有任何变化。无奈下企图把窗户拉下一点，好让窗外的冷空气吹进来调和一下室温，可是好死不死，窗户拉开后起码要达三分之一的开口才可自行打住，结果因为开口过大，车外的噬骨寒气顿时呼啸着蜂拥而入。只一会，又感觉室温过低了，无奈又起身把窗户拉上，不一会，待暖气攒够了，室温又恢复过高的情形。这下可好了，原来我进了一间拥有“手动”暖气调节设施的房间。看来这个晚上我也不用再但心小偷了，因为一整晚把窗户开开关关的差事就可以使我保持整夜清醒了！

最后我索性不管了，脱剩一件外套。坐在离暖气口远一点的座位倒头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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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

P/S:
1. “同学少年都不贱”意思是说同学少年时期谁也不比谁差，这词出自杜甫《秋兴八首》一诗中的“同学少年多不贱，五陵裘马自轻肥”。